来源:木子艺术工作室
张大千和山田喜美子
本网讯 书画大师张大千曾自叹一生为“情”字而活,据好事者统计,他一生曾与10个女人有超越普通男女的关系。其中,四个夫人,两个未婚妻,一个红颜知己,两个情人,还有一个朝鲜妹妹。然而,这些都不抵一个日本女孩让张大千备受折磨。
喜屋
这位日本女孩叫喜美子,1954年,她与张大千相识于日本东京著名的画材店——喜屋。其时,喜美子22岁,是喜屋的小员工;而张大千已55岁,是名满天下的大画家。他们一见面,便爱得痴狂。虽然那时张大千身边已经有四位太太相伴,诸多红颜缠身,但丝毫没有减少他对这位女人如火的热情。
大太太曾正蓉、二太太黄凝素、三太太杨宛君、四太太徐雯波
当时,张大千移居海外,经常到日本购买绘画用具或装裱字画,下榻偕乐园。于是,山田喜美子成了张大千在日本的助理,照顾他的日常生活。此后,二人情愫日笃。分离时,张大千毫不掩饰对她的思念之苦,不论在世界上什么地方,张大千都不忘一周一信,与她互诉衷肠。
张大千和山田喜美子
开始的时候,他叫她山田喜美子,烦请她买些画材或嘱托装裱事宜。过了一年,他就唤她“喜美子”。慢慢地,他开始对她叙述自况:昨日我病呕吐,今日精神困倦。“山田喜美子”变成“喜美子”,又变成“爱的喜媺”。日常工作的交待逐渐成了爱意的传递。
张大千致山田喜美子信札
1957年美国纽约至日本东京
十二日手纸读悉,嬉慰。我病体必须得汝同住始能回复也。村田氏家我极愿。我月终必定来东京望汝一人羽田来迎,速速手纸复我。我最喜欢的喜美子。爰十六日。
月末要去日本,只希望她一个人来接。
张大千致山田喜美子信札
1957年8月8日巴西至日本东京
喜媺子样:自得君六月八日手纸后,迄今已逾二月不复得片纸只字,何耶?杉村先生亦无回示,和田先生亦无消息令我终日不安也。马绘及靴袋(履胶)樱花等等俱已收到勿念。娄君还东京讬带去画二点,又须定制漆箱五枚,想此函到时娄君亦当到也,如何如何,速速回函为盼。爰目疾忽然加重,右目有黑雾一大片,不能提笔作画,左目勉强支持写字,时俱恍恍惚惚也,八月八日爰寄。
因为没收到她的回信,在很多封信里,他心心念念,催了又催……
张大千致山田喜美子信札
1957年10月9日美国纽约至日本东京
闰中秋感赋一绝寄喜美子:雾湿云鬓泪未收,年年含恨过中秋,如何两度团圆月,不与人间照并头。爰。
喜美子样:前覆书当已得阅也,极盼得汝数字以慰病怀。医生不许写字至以为苦。我月终必来东京,汝至切不通知其他友人,只要汝一人前来羽田接我也,我上飞艇前必有电报告汝,十月九日爰。
从信札上看,1957年,二人的感情急剧升温,喜美子全心全意做好张大千交代的每一件事:购买书画品、接待友人、筹备画展等等。她还把他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关心:当徐雯波陪张大千一起去巴黎办展,将三个孩子托付给她照顾时,细心周到的喜美子除了按照夫人嘱托,带孩子们去东京的中国学校读书外,还主动为他们的女儿报名学钢琴舞蹈课。
张大千致山田喜美子信札
1958年3月21日巴西至日本东京
第一号,汝自二月二日来信后,一月以来无片纸只字,使人望眼欲穿,岂汝病耶?旅行他处耶?百思不得其解。昨日忽得汝三月二日手书欢悦无似,又能以简单之汉文写之尤为安慰。糖尿+字减少眼障渐除,与雯波夫人、牛牛同居山园空气新鲜身体日增康健也。园中芙蓉盛开终日看花临水为乐,惜汝未能来也。迟日当寄汝芙蓉写真,此后来信必须用汉文以免通译,每回来信必须编号,如有遗失亦不查也,大牟田近想已无雪,四月又是樱花时节矣,简样处已去信代汝谢之,喜媺子。三月廿一日爰寄,雯波同此问候。
值得注意的是,从这时开始,信末尾出现了徐雯波的名字。原来,徐雯波并没有因两人的这段感情而责怪丈夫,很多信札甚至都是她和张大千合寄的。
张大千致山田喜美子信札
1958年4月1日巴西至日本博德
第二号,喜媺子前日覆书已得阅否?又近二星期不得汝信至深繁念。昨日午睡女给忽送一信至榻前,(信)封筒与英文笔俱与汝常时同,喜极欲折方知是梦,则又悄然而悲也,汝试思之此情何堪。此时大牟田当已不寒樱花破蕾矣。如何如何望速速复我,四月一日爰,喜媺子,雯波同寄。
张大千致山田喜美子信札
1958年4月9日巴西至日本博德
第三号,喜媺子不得汝信又一月矣,至深念切,汝竟忘一周一信之约言耶?今月三日晨五时梦与汝接历历如在东急公寓,醒后至痛。昨夜又梦得汝信而署名又改为喜美子。今晨六时再睡又梦与汝同行,仿佛汝已来伯国积想盼结,因以成痴,不知汝亦有所感否。昨日小妹妹生病高热,心一来接雯波夫人同入市内就诊,我心绪极乱日夜不安,望汝来信慰此愁怀也。樱花开否?恨不得飞至汝前一同游眺,然秋间必来同看红叶也。我老矣,他无所念,惟日日念念于汝耳,千万不可忘了一周一信之约言,至嘱至嘱。四月九日喜媺子爰。
梦见她,嗔怪她是否忘了一周一信的约定。
张大千致山田喜美子信札
1961年5月28日巴西至日本东京
爱的喜媺:得到您的回信看了又看十分的欢喜。绿窗新话诗、酒玩江楼六册书昨天也收到了谢谢您。郭先生去美国了,我一个人在巴里甚是寂寞,洗澡换衣没有人照应,想起在偕乐园您每天是陪着我洗澡,照应我换衣服的,现在我真的苦极了。您要我来东京我一定来,只要我的事情稍为顺心一定快快的来。麻布的王桑回东京了没有?衣服带了来没有?五月廿八日写给爱的喜媺,爰。请买人绢、风吕敷二枚速寄巴里要深绿色的。
张大千致山田喜美子信札
1958年7月25日巴西至日本东京
竹枝词二首写寄,喜媺子:妾家东海海东头,君住巴西西半球。东海日斜西欲曙,梦中想念亦无由。雁飞难到鲤鱼愁,断尽回肠寸寸柔。欲寄卿卿两行泪,争知海水不西流。不得汝书三周矣,其故何耶?七月二十五日爰。
张大千致山田喜美子信札
1958年9月16日巴西至日本东京
八月廿九日来信收到了,中国话大有进步非常欢喜。我今月廿一日飞纽育在纽育停留廿日,即飞东京。到了纽育再与你联络,只要一人前来羽田,我不欢喜别的人来接我,希望你寻着我这封信快速的回信,寄在纽育王济远君转给我。不忍池的莲花还有吧,可惜我们不能与你共赏,但是无论如何必定赶来同看京都高尾的红叶唷。雯波夫人与你买了一粒伯国产品有名的海水蓝宝石,你一定很欢喜的。九月十六日爰雯波同寄喜媺子。
美丽聪慧的喜美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连徐雯波都喜欢上了她,并送她一枚海水蓝宝石以表谢意。
张大千致山田喜美子信札
1958年10月25日美国纽约至日本东京
喜媺子:每日望你的回信,也一点儿影子也没有,同时寄出的信高岭梅先生和保罗的回信都来了,希望你快快的来信并问问王仲恒先生从香港回东京来了没有。十月廿五日大千同雯波寄。
造化弄人,这段东瀛之恋最终走向了悲剧。
随着张大千的事业重心慢慢转向欧洲,1954至1962年两人相处的九年间,张大千定居巴西八德园,又在全球各地奔波。他在日本停留也即两人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短暂,一年里,多则三个月,少则十几天。同时,张大千因眼疾问题不宜过多长途飞行,导致他去日本的次数越来越少。
张大千致山田喜美子信札
媺君:你六日的信昨天收到了真是快啊,我可怜,你也可怜,(可怜是不是)。你要我但是现在有什么法子呢,人单独旅行吃药吃饭洗澡一个人如何办。只有求神保佑我的一切事业顺利完成,我来到日本或是你来到巴西永久住在一起,寄来的写真漂亮得很,太小了我看不清快快展大寄来风吕敷谢谢。不知郎桑那一天才到巴里,黄鹤堂表成的是什么画?料金多少?你问。明日给我来信好汇钱给他,让他将其余的快些表。爱的喜媺,我心乱急了恨不得即时飞到你的身边来,快快来信盼望至切。爰六月九日。之前我让你取一卷黄山谷送与市长谷程桑家里,你送去了没有?若是没有送快向便利堂取一卷送去。
长期的异地恋似乎让两人都很难受,也如张大千的信中所言,山田喜美子有时没有实现一周一信之诺,是张大千一直在催促和等待。
最终,张大千提出了分手,他在最后给她的一封信里写道:
张大千致山田喜美子信札
巴西至日本东京
爰老且病,兼之种种牵绊,今岁不能来东京恐明年亦复不能来矣。致负汝青春抱歉万分,仅盼早日择主而事幸福无量,爰中心稍安也。汝如不忘旧好,则向贵国外务省请求护照来南美一行作最后之见面,汝能领得护照来信告我,爰即将东京圣保罗往复飞机,切符寄去如何如何,喜媺爰顿首,六月十一日。
信首没有看到“爱的喜媺”的昵称,这或许是表明一种决心。
日渐衰老的张大千深感两人的年龄鸿沟太大,不想再耽误喜美子,希望她能另寻知音。大概在1962年,张大千最后一次去东京,为这段持续近10年的东瀛恋曲画上了句点。
山田喜美子写给张大千的信
以上是从张大千的信中看到的两人恋爱的心路历程,山田喜美子呢?她写给他的信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收到这封“分手信”她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和态度呢?目前能见到的她写张给大千的信仅此一封,或许在这封信里能体味一二。
局部
大千先生:
好久不见,您好吗,近来怎么样,我总是惦记大千先生的身体,差不多一年半之前到香港去时和回到东京后,给您两封信,但是没有回信。在香港大千先生的展览会场,见面了冯姐姐,她告诉我,到了春天,大千先生一定去东京,我等了您,可是没有甚么消息……巴西快到冬天了罢,东京又不很冷,又不很热,真是好的气侯,现在开的蔷薇很好看,我希望大千先生的回信一定给我罢。祝您健康。
注:山田喜美子自小受父亲熏陶,十分喜爱中国传统文化,不仅能说一口流利中国话,对东方书画艺术更是情有独钟
张大千和山田喜美子
也许,她突然发现她已经习惯了他的狂热,在没有等到他时,她还是试探着去写了这样一封信。在信中,喜媺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亲昵又不失尊重,既柔情,又不失风情。一个在蔷薇花开时,思念远方的女人,至少是一个见草木抒情、听风雨感怀,感情丰富的人儿吧。而再后来,这场感情似乎变成了另一场等待。但他,没有再来。
喜美子对这段跨国恋是非常珍视的,从两人多年往来的信札一直被她用心收藏即可看出。2014年,山田喜美子辞世,享年82岁。
1955年张大千在日本举办画展留影,右一为山田喜美子
究竟是何原因让持续了十几年的恋情突然变了方向,我们不得而知。有一种说法是大千发现山田情爱动机并不单纯后,彻底醒悟,结束了这段情缘(一说是山田因接受大陆邀请访华,大千怕惹麻烦而断交)。我更愿相信是一种放手,在一种无法长期陪伴的情况下,有所累、有不舍,还有亏欠和抱歉。
(责任编辑:张姣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