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上海中国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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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十发于1961年创作的《七姬造像图》与他同时期的历史和神话题材绘画在绘画风格上保持一致，但创作的缘起和功用上却别有意味。从绘画的图式和笔墨来看，作品具有程十发在经过了10年的人物画研习之后，走向成熟的典型范式。这是一幅横轴的中国画，人物自右向左由紧而松地排列，右上方是画家题跋。画面充满了浪漫主义的气氛。七位“神女”，容颜动人，身姿婀娜，裙衫飘逸，她们神情恬淡，或正或侧着脸庞，以流转的目光彼此关照，使得一字排开的人物群像互相呼应。她们腾云驾雾，前方有祥云接引，飞鸟作伴，好一件神仙图卷，画面里处处点缀祥瑞符号。侧峰用笔，以富有变化的线条勾勒人物，编织云朵，设色淡雅，明丽清透。
七姬造像图
程十发 1961年
19.5×49cm
1961年，程十发40岁，业已通过一件工笔重彩人物画《歌唱祖国的春天》在画坛确立名声。他受到吴湖帆的邀请，为吴湖帆所藏的明拓原石孤本《七姬权厝志》作画。画家以审慎而严谨的构思，松动而饱满的构图，富有节奏变化的笔墨，吉祥如意的图示符号建构了这组人物群像，不负吴湖帆的托付。祥和的画面氛围柔化了墓志铭所透出的肃杀之气。
这篇由张羽撰文、宋克书丹、卢熊篆盖的墓志铭讲述的是元末明初一桩骇人的殉夫血案。元末明初，张士诚割据苏州，招潘元绍为婿。1367年夏，朱元璋的军队就要攻打苏州。苏州城遭围困将近一年，城内已经发生粮食危机。守城将领潘元绍预感到城池就要失守。他担忧城破之后，势必被俘受辱，遂令家中七妾自杀。一日之内，七妾在家中陆续上吊自杀。这七位姬妾死后，无佳处安葬，遂火焚，将七具尸骨装成一盒，掩埋在后园。最终潘元绍却投降朱元璋。活下来的潘元绍要纪念殉夫的七妾。他命文士张羽撰文，宋克书丹，卢熊篆盖，写下这件墓志。墓志铭镌刻和宣扬的是以残酷的杀戮生命为代价的妇德，“古之史氏所在贞妃烈妇，能识节义，决死生而不顾者，恒旷世而一见，今于一家一日而得七人焉。吁不奇哉！”站在今天人道主义、女性主义的立场上来读，令人顿觉脊寒。
七姬权厝志
不过在历史演进的轨迹中，《七姬权厝志》的文字内容已渐渐不为人关注，而墓志铭书刻的艺术价值却不断地凸显出来。像许多经典的古代书法雕刻作品一样，文字书写的内容本身很少在人们的观看范围内，人们所欣赏、所研习的是作为书法的文字书写形式和艺术技巧。
因而，可以这样解读程十发的《七姬造像图》。从绘画的图像本身来看，画家是以图像来为这篇墓志铭的内容做了大略的视觉解释。这是人们读到这幅画的表象含义。进而，当知道程十发创作的契机时，才能领会到画面唯美的浪漫主义手法和吉祥如意的氛围绝非是对于封建妇德的歌颂，而是对作为书法经典的《七姬权厝志》的致敬，也是对吴湖帆邀约美意的答谢。
七姬造像图 局部
如果按照程十发同时期历史人物绘画所承载的“成教化，助人伦”的社会道德宣扬的功能来解读这幅画，显然有悖于画家的初衷。在大多数时候，一件作品可以被解读的路径有许多条，但最近的道路只有一条，它铺设在详尽的背景信息和准确的理解之上。
（责任编辑：王伟）
